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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9章 知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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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9章 知曉

陰暗潮濕的山洞。

地面上有一幹癟的屍體。

這屍體腰間系著的儲物袋突然竄出一個青面獠牙的傀儡。從這儲物袋出來的傀儡立在幹涸的血跡中, 盯著這泛著臭味,只剩半個腦袋的屍體,額頭散發出瑩瑩藍光。

藍光流到這屍體的腦袋上, 這屍體的腦袋竟然慢慢愈合, 不久,屍體的眼睛突得張開來。

……

這是一座奢靡至極的宮殿,地面是軟玉做的,墻壁是靈境鋪砌而成的, 大大小小的各色物件全是法器。

池榆進來已經一月之久。

她裹著輕紗、垂散著頭發癱在床上, 身體上全是銀糜的痕跡,身上沒一塊好肉。不久,仙侍們端著水盆、拿著藥魚貫而入, 給池榆清洗身子, 將藥塗上私密的傷口處。

池榆盯著那些侍女的臉, 又開始問:

“你們在外面走動的時候有看過一只酒蟲嗎?”

侍女低頭做事,默不作答。

“它全身是紅的、眼睛大大的像葡萄, 身體圓圓的,說話像小孩子一樣,可能……可能沒了一雙翅膀,它這副樣子不常見, 你們註意到了嗎……”池榆扯著那些仙侍的袖子, 眼帶哀求。

侍女任池榆扯著袖子。

自從池榆搬進這座宮殿,除了跟晏澤寧日日交/歡,說過一些話外,便再也沒跟任何人有交流, 進來的仙侍都埋頭做事,任池榆如何與她們搭話, 她們都當沒聽見。

池榆知道這是晏澤寧給她們下了閉口令,可她晚上做夢時,夢見小紅睜著眼睛死死盯住她,她驚惶醒來後覺得心臟痛得不行,望著宮殿sin淚流滿面,明知那些仙侍不可能搭理她,她還是一次又一次向她們打聽小紅的現狀。

仙侍們做完事後帶著東西出去了,關上門,這偌大的宮殿又只剩池榆一個人。

池榆掙紮著下床,忍著痛楚想要走到門前,可走了不到十來步,手上、腳上的法器鏈銬便若若現,讓她動彈不得,她眼淚瞬間就流下來了。

仙侍們走出宮殿,忍不住閑聊。

“夫人也真是可憐,身上的傷比醉春樓接十幾個客的寂女都要嚴重,那兒撕裂得厲害。”一仙侍面露不忍道。

“那位怎會如此狠心,以前可疼夫人了……夫人只要面有不愉,就會低三下四的哄。現在不僅不讓我們跟夫人說話,連看也不能看夫人,對夫人也必須是一張冷冰冰的臉,夫人三番四次想跟我們講話,那樣子真的很可憐。”

“聽晚間守夜的姐姐們講,夫人叫得厲害,尖叫著說不要,然後就是哭,但一會兒就沒聲了……”

一年紀尚小的侍女嘆道:“那更可怕了……夫人身上都是淤紫,還有散不去的淤黑。到底是什麽原因啊……”

一仙侍將聲音壓低:“聽說是夫人犯了錯,孩子沒了,婉青婉月都遭到牽連,被那位殺了……”這話聽得眾侍女心有戚戚焉,畢竟她們也是侍女,忍不住兔死狐悲,心裏暗自決定離夫人遠一些,不要跟夫人有多餘的牽扯。

……

晏澤寧推開門,見池榆獨自一人呆呆地站著,又看見她眼睛有些紅腫,知曉她是哭過了的。

池榆聽見門外的動靜,連忙擦了擦臉回頭,對著晏澤寧勉強擠出一個笑容。

“夫君……你回來了。”

晏澤寧淡淡“嗯”了一聲,走近池榆,搭上池榆的脈,池榆覷看晏澤寧的臉色,小心翼翼問道:“夫君,我可以看小紅了嗎?”晏澤寧臉色稍慍,池榆抿唇笑得艱難。

晏澤寧開口:

“還沒懷上孕呢,就想這些。”

“我讓你做的事情,你有乖乖做嗎?”晏澤寧將池榆抱在懷中。池榆低著頭,依偎在晏澤寧胸膛,“我有乖乖含著。”

晏澤寧吻了吻池榆的額頭,“夫君檢查一下,拿出來吧。”

一陣衣裳窸窣的聲音,池榆臉色潮紅,欲將臉埋在晏澤寧懷裏,卻被晏澤寧掐住下頜,細細觀摩她的神情。片刻後,池榆拿出了一串珍珠,晏澤寧接過這串珍珠,放在掌心處,他看著泛著略顯粘稠水光的珍珠,輕輕甜了一口,“是甜的。”他嘆道。接著晏澤寧笑著將珍珠收好,吻了吻池榆的耳垂,“看來有乖乖聽話,含得很好。”

池榆露出一個笑容,扯住晏澤寧的衣袖:

“小紅……”

晏澤寧摩挲著池榆圓潤的肩,“既然你這麽想見那只酒蟲,按理說,是不是早日懷孕為好?”池榆點點頭。

晏澤寧從袖子拿出一個冒著寒氣的葫蘆。

池榆偏頭躲了一下。

晏澤寧從葫蘆裏倒出十幾粒晶瑩剔透、寒氣森森的葫蘆籽,微笑看著池榆:

“多籽多福,這寒玉葫蘆籽助孕,是夫君特意找來的,你吃了吧。”

池榆臉上慘白,“我不吃冰的。”

晏澤寧的笑容漸淡,轉著手指上的桃花戒。

“池宸寧……我說過多少次了,你還當是以前嗎?你以為你有得選嗎?乖了幾日便不乖了嗎?吃下去。”

池榆直直看著晏澤寧,搖頭流下淚來。

“我真的……不吃冰的。”

“換一個好不好。”

晏澤寧神色陰沈,“你不吃,你想過那只酒蟲嗎?你不是為了那只酒蟲想早點懷孕嗎?怎麽……叫你吃點冰的你不吃,又不是讓你上刀山火海,你對那只酒蟲的感情就這麽廉價。”

“換一個好不好,換一個不冰的,我什麽都吃……”池榆拉著晏澤寧袖子不住哀求,淚流滿面。

晏澤寧抹掉池榆的眼淚,看著她的臉,冷漠道:

“哪有這種道理。不吃冰的……呵……”

他捧起池榆的臉,“還跟我拿喬,還跟我擺架子,池宸寧,你以為哭一哭就行了,一哭二鬧三上吊,我現在不吃那一套。”

“我讓你吃!”晏澤寧眼裏凝聚著寒意,他掐住池榆的下頜,強迫她張開嘴來。

池榆搖擺著頭,眼中驚惶翻騰。

“啊……啊……我不吃……”

晏澤寧心裏發了狠,撿起倒在桌上的葫蘆籽就往池榆嘴裏送,池榆抓住晏澤寧的手,使勁往外扯,卻徒勞無功,那些冒著寒氣的葫蘆籽被晏澤寧塞進池榆嘴裏,冰冷的寒意滑到池榆喉嚨,那些葫蘆籽被池榆咽下肚,晏澤寧也松開了手。

池榆尖嘯一聲便不停地錘著自己的胃,又將手放到自己喉嚨裏,用力地掏,眼角滑下淚來。

晏澤寧見此,抓住她的手,冷笑一聲,“裝什麽裝?”池榆對他這話並沒反應,只是張大嘴,另一只手塞進自己喉管,將嘴部撐到一個畸形的弧度。

晏澤寧臉色沈了沈,急忙扯出池榆的手,將她雙手反剪。

池榆神色驚惶,嘴裏不停發出“啊……啊……啊”的叫聲,短促又淒涼。晏澤寧心裏驚慌,臉上卻仍是陰沈,他安慰自己,池榆一向喜歡鬧,這未必不是她裝的。

他嘴上冷硬:“還沒有裝夠嗎?想想你那只酒蟲。”他沈默了一會兒,緊盯住池榆的臉,看她只是面色蒼白,面無表情,沒有發出奇怪的叫聲,心裏的驚惶略略定了些。

他捏著池榆的脈,度了些靈氣。

然後將池榆抱到懷中,捂住她的手,撩了撩她額前的碎發,“馬上就要有孩子了,馬上就要見到那只酒蟲了,開心些,好不好。”

池榆似只留了個殼在那裏,沒有反應。

這時殿外有事稟告,晏澤寧將池榆抱到床上,替她蓋上被子,散了銀鉤,拉下床帷,語氣軟了些,“睡一會兒,夫君馬上就過來看你。”

晏澤寧走後,池榆空洞的眼珠子轉到床帷邊的銀鉤上。

她支起上半身,扯下銀鉤,仰頭張嘴,將銀鉤放了進去。

……

晏澤寧回來,拉開床帷時,就看到這副景象。

池榆張嘴貼在墻壁上,嘴角含笑,手放到嘴上,提著銀鉤,而銀鉤的鉤子戳穿了池榆的喉嚨,帶著血跡勾住池榆的肉,在靈晶的照耀下,閃閃發亮。

晏澤寧抖著手捏住池榆的後頸,將銀鉤從池榆嘴裏取了出來,餵丹藥、度靈力、一圈圈用白軟的絲綢包紮著池榆的喉部,池榆也不反抗,任晏澤寧動作,不過她嘴角仍是含笑。

在弄好一切後,晏澤寧空白的腦袋才湧進情緒——暴怒,暴怒中夾著空茫的驚懼,他扯住池榆的頭發,聲線有一絲微不可察顫抖,“你還跟我來這一套……”他踹翻一旁的櫃子,“你、他、媽、的再跟我來這一套,我就掐死你,反正你也想死……然後再殺了那只酒蟲。”

“聽到沒有!”

晏澤寧手用力,池榆被迫仰頭。

“說話!”

“我怎麽教你的,我不吃那一套!”

池榆微微歪頭,眼神空洞看著他晏澤寧,晏澤寧察覺到了不對勁。

池榆在散瞳。

他心跳漏了一拍。

晏澤寧忙抱住池榆,“你別嚇我……你別嚇我。”他不停摸池榆的頭發,“我都是說笑的,怎麽你還信呢?被嚇到了?乖……你只是以後別碰那些危險的東西罷了。”晏澤寧抵住池榆額頭,將神識探進池榆識海,度了些先天靈魄給池榆,保她靈魂不散。

晏澤寧又拉住池榆的手,“你跟我說說話,乖……師尊錯了……師尊給你叩頭認錯好不好,任打任罵好不好,都不吃了,我們什麽東西都不吃了。”他跪著池榆腳邊,拉著池榆的手就要往自己臉上打。

池榆瞳孔仍散著。

晏澤寧驚慌失措,然後小心翼翼道:“我帶那只酒蟲來見你好不好。”

池榆聽了此話,眼神動了一下。

晏澤寧起身抱住池榆,在她額頭上落下幾個吻,“你先將喉嚨休養好,過幾日師尊就讓那只酒蟲來看你。”

幾日後。

一只雙翅已斷的酒蟲被晏澤寧抱到池榆跟前。

它怯弱地看著池榆,叫著“小榆”。

池榆眸光微閃,笑了一下,她伸手就要抱“小紅”,“小紅”看了一眼晏澤寧,才跳到池榆懷中,它說著:“小榆……你要好好吃藥,好好養身體,我才能過來看你。”

池榆撫著小紅的斷翅邊緣,問道:“還疼嗎?”

小紅搖搖頭:“不疼,小榆要好好吃藥,小榆疼我更疼。”

池榆艱難笑了一下,問道:“小紅真是懂事了,變得機靈多了。”池榆繼續道:“那我來考考小紅有多聰明。”她指著自己,“我叫什麽名字?”

“小紅”看了晏澤寧一眼。

“嗯……嗯……你叫池榆。”

池榆笑著,“恭喜你,答對了。”

池榆轉頭看著晏澤寧,“你將翅膀給它接回去吧。”

晏澤寧道:“不多看看它嗎?”

池榆搖頭,“還是先把它的翅膀接回去吧。”

晏澤寧道了一聲好,抱著“小紅”轉身離開。

池榆捂住嘴淚流滿面,透過門縫呆呆看著晏澤寧的背影。

那是池榆最後一次見晏澤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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